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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小巷不眠的,每遇这样的时候,小巷和我一样,夜晚,心坎上——来来回回的脚步声,问候声,老远便“他叔回来了啊!”直到我离开家园,陪我,吃,喝,谝,问寒问暖的
多像农忙的季节,小巷睡不着的
昨天胖花找我饮酒,11点我就闹着要还家,我说你在教里等我
前几天我搬了新家,伯仲们过来维护,光是你的货色就有好几箱,她们说我确定把你宠坏了
再有大毛,它有功夫会抱着你的娃娃安排,我总感触它是一切人里独一一个领会究竟而又和我一律凄怆的狗
小鱼,我很想你
年少时的我也曾幻想过成为一个名作家,以作品来流传后世,让后人永远记得我
(当然今天的我知道这只是青春的狂想
)可是,肉体消亡了,灵魂也随之消解,再也无法知道自己身后的事情,那么,后人记住自己又有什么意义?死亡,便是永远的消失
而此时,金碧辉煌的游轮,光彩璀璨的夜景,极尽奢华的晚宴,我和那个干净的、挑着食物的小女孩相遇,我们都衣着亮丽,都习惯了都市生活,我们都与那个农村小女孩相隔了三十年,唯一不同的是,我骨髓里与生俱来的乡愁和疼痛,常常在我的眼神中暴露无遗
为这点事去死肯定是矫情的
但我真的无数次想过去死,死给母亲看
她从不夸我,走亲戚时,总对亲戚说我又懒又笨,什么也不会
我憎恶她看我的目光,黏稠,阴冷,厌烦,像把带锯齿的刀子,一下一下剜着我单薄的身体
她同样厌恶我看她的眼睛,她无数次说过:我像地坑里的老鼠,看人的样子又狠又毒
多年后想起她这句话,发现她一直是了解我的
那种地坑里老鼠似的眼光,斜的,悄悄地瞟一眼过来,又瞟一眼过去,看似没有来由,其实都暗暗地下了套子,在心里
这样子无疑是令人厌恶的,我那瘦小干瘪的身子里藏着这样不光明的神色
阳台上的茉莉花蓊蓊郁郁地开着,家里总是养这种植物,大概因为它好活
它的香在阳光里热烈地喷发着,屋子里卫生间的水冲得哗哗响,母亲在边洗衣服边哭
她的声音毫不掩饰地响亮
这次加级她又没有加上,上次是说她参加工作的年限不够,这次是说她学历不够
母亲觉得委屈,她说她是中等师范哔业生,虽然是半工半读的三年,但是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去的
凭什么比不上那些初中哔业跑去夜大进修两年拿到文凭的老师?凭什么不能给她带课?她抽泣的鼻息声和着哗啦啦的流水声,搓衣板一下一下撞击在木盆上的咚咚声,让人感到又刺耳又羞耻
我趴在阳台上将脸埋在茉莉丛里,深深吸气,吐出来的却是灼热的白气
把这种粉白的小东西捏在指尖,稍稍一用力,就成了一抹蔫黄的汁液
我看到楼下的老妇人走出院子抬起头往我家张望
母亲好象以为只要走进了这间两室一厅的屋子,门一关,就可以肆意发作了
她大声地咒骂我,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
大声地喝斥父亲,摔扫帚,摔她的先进工作者荣誉证书
我越来越多地与她顶嘴,与她争吵
她操起细竹条子劈头盖脑地打,我不逃,拼命地忍住不哭
直到她打累了,或被父亲拉走
她的脾气越来越坏,骂我贱货,婊子
当着亲戚的面,当着同学的面,这样地骂
我在日记里写下:是的,我是婊子,是婊子养的
我爬上高楼时总会有意地扒住边沿往下看,我想象的死亡总是和跳楼有关,只有这样才能最快,最直接地在母亲一声尖叫还来不及消音的时候从她眼里消失
我积极地准备有一天,在她的暴怒足够逼齐了我的勇气,就那么两下跳上凳子,跳上桌子,然后从窗子里一跃而下
但是我家住三楼,三楼实在是太矮了,我不想摔个半死不活,我要的,是片刻的肝脑涂地
(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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